印制一本《北翼天子镇国门》这样的画册,先是需要唐楚君和于素君定出画稿样式,再由大量的雕刻师在木板上进行细致的分版雕刻,然后上墨印刷,最后晾干装订完成。
这听着容易,其实非常耗时耗物耗人力。
尤其这本册子是作为先锋武器使用,数量和速度都要求极致,更是增加了难度和预算。
如今朝廷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,粮草兵器战马无一不耗资巨大。这也是历代北翼皇帝不愿打仗的原因,明知失地百姓过着牛马不如的日子,也只能装作看不见。
是以留给北宣部的资源和银子就少之又少,时云起为了筹款印册,已经利用自己的影响力筹过一轮款了。
但终究填不满这大窟窿,时云起很急。
顾娘子这笔捐款无疑是及时雨,雪中送炭,解了北宣部的燃眉之急。
岑鸢回来后得知消息,随口出了个主意,说不如在册子上给顾家商号冠个名,当作回报。
饶是时云起聪明,一时也没听懂什么叫“冠个名”。
时安夏同样没听懂。但岑鸢常出些奇怪又实用的主意,她就觉得肯定行。
比如芸城那次的年货节,就是岑鸢的主意。事实证明,获得了很好的成果。
她积极地问,“夫君,你细说看看。”
岑鸢继续说:“比如在册子的扉页,添上‘此书由顾氏云裳香坊鼎力题名付梓’的字样。如此一来,凡是看到册子的人都知道,这书是由顾氏云裳香坊出资印制。既能为商号扬名,也能促使大家优先购买云裳香坊之物。”
时云起和时安夏眼睛同时一亮。
唐楚君却是一抚掌,“怪不得,咳,那人总馋鸢儿这脑子。”
顾家主营丝绸和香料,云裳香坊就是他们家的招牌。相较而言,茶叶乃顺带,不如明家茶叶有名。
如果打上“云裳香坊”几个字,那顾家商号的名声就能随着册子传遍四方,甚至流向列国。
册子是由北宣部出的,这就相当于给商号加了一层官印。往后谁还想刁难,那就得看他是不是想造反。
时云起自从坐上了北宣部尚书的位置,就学精了,懂精打细算,举一反三,“那不如咱们时魏两家的皇商也出十万两吧。”
如此一来,“明玉安瓷”几个字也能打在扉页上。
两家皇商都上册了,明家不上册不好吧?
时云起立刻遣人把明家人请过来,说了一下想法。
明家当即表示,十万两银子明日就能入北宣部的账册。
皇商四家入了三家,抱团不好吧?把人家汇州盛家撇一边,显然不合适。
做事还是要一碗水端平,方显为官者正道。时云起次日一回北宣部,就派人去请盛家驻京城的负责人商议。
其实不用多说什么,盛家都会出银子。毕竟皇商头衔落他们头上实属意外。
但时云起还是耐心地跟盛家人说了北宣部的难处,又耐心地跟他们解释,这个所谓“冠名费”到底是怎么来的。
他若跟普通百姓说几个字要花十万两银子,人家肯定说他坑钱。
但他跟皇商谈这件事,直喜得盛家人连夜奉上十万两,生怕掉了队。
“冠名”的作用有两个。一是皇商之所以区别于寻常商贾,盖因与朝廷相连。
如今朝廷欲收复失地,皇商自当鼎力相助。此番作为之后,过三年再选皇商,盛家商号大抵仍可上榜。
那能是十万两银子的事儿?
且以前的皇商要拿到皇商资格,需要花费数十万两打点相关权贵。他们汇州盛家,就因不贿赂官员而从未上过榜。
二是商人更知宣传之要义。尤其在这么重要的册子上,印盛家商号之名,既可光耀门楣,亦可掀起商贾之风潮。
一举几得之事,盛家不能错过。退一万步说,就算没有这些考量,人家皇商里有三家都捐了,就落你一家不捐。
你盛家还要不要脸面?
盛家非常感谢北宣部尚书亲自知会一声,不然掉了队,盛家老爷会认为他们办事不力。
北宣部尚书时云起自己也是很震惊。
这就行了?
四十万两银子到手?
这么容易?
还得是他妹夫那脑子好使啊!怪不得洛家生意遍地开花,那才是真正隐藏的有钱人。
时云起觉得,自己还是好好做学问吧。像这样的好点子,就是再给他十个脑子也想不出来。
明德帝听闻此事后,宣时云起觐见,叮嘱他断不可因银子紧缺就朝皇商伸手。
实在不行,他准备动用自己的私库。
时云起就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,还特别强调,“皇商出的这点银子,很快就会因册子的发行翻倍赚回来。”
明德帝放心了。
时云起又道,“这是妹夫出的主意。”
明德帝一听……呃,那更放心了。
谁都有可能坑百姓的银子不当数,但他女婿不会。这个认知也不知什么时候种下的,反正在他心里就是很笃定。
大家还在处于捐银子的热潮中,时安夏却窥探到了顾娘子送她母亲厚礼的心思。
从外到内,一应齐备。全是上等稀有布料,比如寒霜锦也分许多种,顾娘子送的就是最极品的寒霜锦。
以前这种料子基本都送进宫里了,且宫里也只有太后皇后这样级别的人才会用,旁人只能看看而已。
如今后宫无人,空着呢。好料子自然就留在了商贾自己手上,顾娘子是绸缎大户,好东西尤其多。
时安夏很肯定地跟唐楚君说,“我明白了。顾娘子倾心的是楚笙先生,所以知道母亲您就是她倾心的人,她恨不得把自己所有好东西都奉上。”
唐楚君:“……”
这画风转变得有点诡异啊。
她想着时成轩后宅那堆妾室,如今全住在她的宅子里,正相亲相爱一起带着小云舒过日子。
她前阵去福双路宅子里看过,女子们个个精神面貌都不同了。
自己赚银子养活自己,底气足。
不用争风吃醋,不用总想着靠侍候男人生存,心情一宽,自然好颜色。
时家多的是营生需要有人做,请谁都是请,用她们还放心。
这就是个双赢的局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