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段时日以来,姜楠总是要纠正遇到她唤她为沈乔的人。
几次纠正,她总是先犹豫,再回答:“我姓姜!”
再到后期,她犹豫的时间越来越长。会稍稍一僵,才会继而说道。
……
楚国被灭的第二年。
正月二十。
她清早起来伸了个懒腰。
来到镜子前瞧见自己,不知为何有些陌生。
她走出房门,见到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唤她:沈姑娘。
“沈姑娘?”她有些不解,便抓来一旁的小姑娘,问起:“你们为何要叫我沈姑娘?”
小姑娘一听,捂嘴一笑,“姑娘你在说什么,沈姑娘是你啊!”
“我?”她指了指自己,发出疑惑。
“我不姓沈……我姓……我姓……”她愣住,没什么底气的重复,“我不姓沈…”
“姑娘,你不姓沈,那你姓什么呢?”
“我,我姓什么?”
“你姓沈啊,姑娘。”小姑娘察觉到眼前的沈姑娘似乎有些不对劲,她们的对话宛如是在鬼打墙,她赶忙小跑去唤人。
不消片刻。
众人围在她的面前,细细地打量她。
裴卿搭着她的脉搏诊断不出什么。
孙隶挤到她的面前,取出腰间的耳坠和玉簪,“沈乔,你还记得这两样东西么?是你给我的。”
原来她叫沈乔?
可是,为何这个名字这般的陌生?
瞧见沈乔还是发呆的傻模样,孙隶双手按住她的肩摇了摇,“你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!”
“没有,我只是觉得,我不是沈乔。”她笃定说道。
众人听此,互相看了一眼,便走出房间,留下她一人坐在床边神色迷茫。
门外。
孙隶性子急躁,他一步来到裴卿的面前,忙说:“老大,你要不别把沈乔带走吧。她这个样子,若走失了就真的丢了!”
“你这么着急?难不成是喜欢她?”一旁的孙楷眸子一眯,笑着问起。
被戳穿心思的孙隶脸上一红,他拿手重重一锤一旁的墙,“没有!”
这模样,看得众人纷纷笑起。
“诶孙隶,我记得你不是说喜欢小红么?”祝怀打趣道。
“小红只是从小到大的妹妹。”
“好好好,妹妹。”祝怀摇头,“只不过,人家这副模样,你可不能趁机诓骗人家。”
“我当然不会了!!”孙隶应道。
……
翌日。
她坐在秋千上,看着手中的戒指。
“你在想什么?”孙隶捧着糕点来到她的身边。
她摇了摇头,“我就是在想,裴卿他们早上去哪了?为何大家在码头送他们呢?”
“他们要远行,或许以后不会再见了吧。”
“那,我呢?”
孙隶不解,“你?”
“我应该去哪呢?我好像不知道自己是谁,记忆也是没有。所以我又该去哪呢?”
“这里就是你的家呀。我们就是你的家人。”在孙隶的记忆中,自东锦城被毁后,是他们清水侠寨救下了沈乔,带回侠寨。
他们沈家的人在两年前都死绝了,被林氏都给杀光了。
他认为此事不能告诉眼前的姑娘,而眼前的姑娘失去记忆也是一件好事。
说着,孙隶取出腰间的耳坠和玉簪,递到沈乔的眼下,“你还认识这些么?是你当初送我的。”
“我,送你?……定情之物?”
孙隶一愣,继而脸上泛红,“算是吧。”
他回想起当初在碧水街,沈乔同他之间发生的点滴。
是一个很有趣的姑娘,坚韧不怕输,生气的时候嘴皮子很溜,总是瞪大了眼睛,水灵灵的。
虽算不上模样惊艳,但是那副模样就是很难忘记。如同是风一般,坚韧不拔,百折不挠。
“那这枚戒指,是你送我的?”
她的食指上一直戴着一枚白玉戒指,精细地雕刻着海上生明月一图。
孙隶见此,他虽然不知道这枚戒指的由来,但记得这位姑娘总是盯着手指上的戒指。
便重重地点了一下头,“嗯,是我。”
他在心中暗暗的发誓:那位将眼前姑娘弄丢了的人,是你丢了她,不是我趁人之危,所以,今后我来照顾她!!
她怔怔地注视着眼前人……
真是,如此么?
……
六月一日已过。
楚国被灭的第三年,六月二十二日。
她今日很早便起来了。
坐在清水寨长长的石阶上,注视着远处湍急又混浊的渭水。
她总觉得,今日很特别。
“听说了么,长安政变了!”拿着木棍巡视的义士路过姜楠的身边,说起。
不远处的码头,背着药箱的齐慈心下船,急匆匆地奔跑,她此行想去长安,因而来清水寨委托侠寨安排一艘船。
她路过坐在石阶上的姑娘身边,不由得驻足停下,看了她一眼。
“慈心姑娘怎么来了?”一旁的义士询问道。
“这位姑娘是?”……怎会有些眼熟。
“孙当家的未婚妻,似乎这儿不太好,好像还越来越严重了。”那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,小声地说:“忘了很多事,整日傻傻的看着渭水方向。”
齐慈心背着药箱缓缓地蹲下身,她捏起她的手,见她一言不发任由她的模样,眉头微微蹙拢,“身子倒是无恙,你是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么?”
她却呆呆地毫无表情。
“她叫沈乔。不管我们同她说了多少次,她总是记不得自己的名字。”说到这儿,拿着木棍的义士似乎想起了什么,有些怨气,“昨晚,她似乎还把孙当家的给咬了!”
清水侠寨的议事厅堂。
孙隶垂眸盯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。
是一道很深的咬痕。
昨晚他喝了点酒,进了沈乔的房间,可她却发了疯似的咬他,尖叫。是他从未见过的疯狂模样,吓得他赶忙退出房间,让门外的婢子进去照顾。
“孙隶,当初说好了那位沈姑娘失忆了,你不能趁机诓骗她。昨晚是怎么一回事!”祝怀质问道。
“我和沈姑娘迟早要成婚,婚期都定下来了就在下个月。何况我也没对她做什么,就是抱了一下她。谁知道她如此应激!”
祝怀眉头紧锁。
孙隶看上这位神志有些不清的沈姑娘,其实对这位沈姑娘来说是一件好事。
毕竟如今的世道太乱了。
若没有孙隶庇护,她或许在清水侠寨都无法如现在一般整日无所事事看着渭水发呆。
因而他也无法指责过多,只能尽量劝着:“但你也知晓,沈姑娘失忆了,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得。你总得给人家一些时间吧?”
“我又不是没给。这段时日,我日日哄着她,出去一趟,各种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携在怀中带回来送给她。我昨晚只不过,不过是想抱一下她。谁知她会如此反应!”